天臺的風有點大。

林玖晨有點後悔自己沒套個大衣再出來，她今天穿著一件深酒紅色的真絲襯衣，下面依舊是包臀而緊致的黑色裙子，顯然這身單薄的打扮在深夜的寒風裏起不到任何的禦寒作用，她推開大鐵門的時候，被刮來的大風吹得倒退了幾步。

幸好走在她身後的人及時攙扶住了她，不然可得摔了個踉蹌。

好在放在腰上的手等她站穩了後就識趣的拿開，她還來不及感受他手掌上的熱度，卻低頭聞見了他身上噴著的古龍水的沈香。

淡淡的，並不濃，似乎是為了遮掩他身上的煙味而刻意噴灑上去的，味道悠遠而沈緩，一時間卻讓林玖晨晃了神。

“風有點大，”周寒逍側了側身子，讓林玖晨站在避風的角落裏，角落裏正好可以擋著點風，打火機的火苗也不容易被吹熄。

林玖晨嘴巴裏含著煙，她俯身靠近他手上的打火機，周寒逍為了就她的身高而刻意的將手臂放低了點，火苗總被風吹歪，他打了幾次，才替她點上煙。

“你叫什麽，”林玖晨深吸一口尼古丁後終於緩過神來問道，寒夜中的冷風吹得她如瀑的長發肆意在空中飛舞著，張牙舞爪的，她卻渾然不在意。

周寒逍聽到這話後眼中劃過一絲詫異，沒想到她入職了也有小半個月了竟然連頂頭上司都沒弄清楚，不過想想也是，自己平日裏很少會去她辦公的那一塊，外加上之前他還回了趟美國，也是這兩天回的辦公室，因此她不清楚也實屬正常。

“周寒逍，”他隨手彈了彈煙灰，寒風卷席著煙灰一下子便把它刮了個沒蹤影，“寒夜的寒，逍遙的逍。”他怕她不知道，因此特地解釋了一番。

林玖晨輕輕地“嗯”了一聲，她朱唇輕啟，“林玖晨，王九玖，晨曦的晨，”她算是禮尚往來。

周寒逍中文學的並不算太好，王九玖這個字他叼著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哪一個玖，不過他沒說，而是問她：“來了小半個月，感覺怎麽樣？”

他挑選了個還算安全的問題問她。

林玖晨偏著頭想了半天，吐了口煙才說：“還成吧。”天天替人端茶送水外加定時定點定量的外賣員，不用動腦子，就費點力氣。

“我做期權和期貨的，”林玖晨指了指自己，“你呢，在哪個部門？怎麽沒在我們這層見過你。”

其實周寒逍就和林玖晨在一層樓，一來他很少來交易區晃悠，外加上電梯兩邊有兩個方向，他的辦公室和幾個總監在和交易區反方向的一側，因此林玖晨來了小半個月沒見過他也能理解。

“我坐在另外一側，”周寒逍模糊的回答，他怕自己是她上司的事情暴露出來後嚇著她，“前段時間我休了假，最近剛回來。”他含糊其辭。

“嗯，”林玖晨明白了，她的聲音不似上回聽見的那般沙啞，聽起來還挺清澈的，是把非常不錯的女中音嗓子。

“誰帶的你，”周寒逍看著她手上還剩半支煙，深酒紅色的真絲襯衣被吹出了皺褶，勾勒出她胸前飽滿而□□的胸型，他不自覺的用舌尖頂了頂上顎，心裏卻在揣測面前的林玖晨到底穿著什麽樣式的內衣。

是帶蕾絲邊的？還是無痕的？或者是黑色鏤空的？他看著她的手環著胸，纖長白皙的手上塗抹著暗紅色的指甲，他轉念又想，要是這樣的手撫摸在他胸前和腹肌上又是什麽感受。

想的他又感覺到心浮氣躁。

呆了小半個月，林玖晨也懂了當初阿敏說的“有交易員把她撿走”的意思了，就是若是打雜打的還不錯，得了哪個資深交易員的青眼，則會被他帶走手把手的教上手操盤。

但是還有句話，就是師傅領進門，修行靠個人。

上了手，操了盤，高下自然得以區分。

“還沒人帶，”林玖晨撥了撥被吹得淩亂的長發，她又吸了口煙，唇間吐出的煙霧籠罩著她的青眼，令他看不真切，“大概還沒人看得上，”她語氣輕嘲。

他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沒朝她下手，因此短暫的一時語塞。

他在嘴中的煙快要燃盡的時候出聲：“沒事，會有人帶你的，”他假意的安慰，“有幾個交易員下個禮拜銷假回來，到時候會找到人帶你的。”

林玖晨“嗯”了一聲，她伸手把煙蒂擰滅，又撥了撥肩上的亂發，“謝謝你的火，”她沖著他擺了擺手，“走了，”她受不了天臺上料峭的冷風。

周寒逍手裏的煙還剩一口，他後背貼著欄桿，瞇著眼看著林玖晨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，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筆直纖長的雙腿，嘖，莫約人間尤物，也不過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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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玖晨下了天臺後就收拾東西拎包回去了，電梯迅速的下墜，與之同速的，還有林玖晨的心。

嘁，周寒逍嗎，她在心裏略帶諷刺的輕嘲，這個業界捧上了天的男人，也不過是慣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。

不過爾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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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，王曼借著中午休市的光景，偷偷的拉著林玖晨來到了茶水間。

“玖晨，”王曼對於這個話題有點難以啟齒，“我替我朋友求你個事兒，”她特別不好意思的開口，“當然，如果你想拒絕的話，我也能理解。”她把最壞的情況說出來。

雖然本意上，她根本不想林玖晨拒絕。

因為林玖晨是她能想到，唯一有可能會伸手幫她和她朋友的人了。

因為別的那些早就入了職場的操盤手交易員們，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，別說伸手幫她們，知道之後不舉報她們就已經算是萬幸。

“你先說，”林玖晨伸手從茶水間的抽屜裏拿出包熱可可的包裝袋，她撕開包裝，把粉末盡數倒進了茶杯裏，“看我能不能幫你。”

她從燒好的熱水壺裏倒出熱水，沖進杯子裏，熱可可遇了水，散發出濃郁的巧克力香味，林玖晨找了根攪拌棒，把粉末在杯中攪勻。

水溫有點燙手，但是冬日裏用來捂手卻挺不錯。

王曼說：“我想你幫我做單交易。”

“量不大，是早上老曹做的那單，數據組的陳紅做的交易結算，但是她錄入的時候計數記錯了，導致這單虧了這個數，”她用手指比了個八，“要是被發現的話，陳紅有可能被辭退，而我做P&L的，當時時間趕得急，我也沒細看，沒核實就批了過，因此……”她為難的咬了咬下唇，“我想你幫我做一單，快買快賣，陳紅幫你做結算，我給你批P&L上限，後臺每天結算下來應該看不出來……”

只要把這窟窿填補上，一切都好說。

林玖晨知道了之後沒吭聲。

這件事說大不大，說小也不小。

她的確有交易權限，但是誰能保證這一單做下去一定是賺錢的呢。

王曼又說：“其實也就是幾分錢的spreads（差值），是陳紅今天不小心，錄入的時候手按岔了鍵盤，真的就幾分錢的來去，若是差的大了，我也不敢來找你幫忙，”王曼盡可能的把事情往小裏說，“而且到時候陳紅可以從後臺那邊篡改權限，把這筆交易改成老曹做的，左右老曹這些日子頻繁的買進賣出這只股票，多給他記上一筆，他應該也察覺不到。”

這話她說的有點違心，但是若是單子賺錢了，老曹自然不會計較。更何況老曹那麽忙，一般也不會把之前買賣的記錄翻出來一個個核對，他哪裏有這個美國時間。因此這些事情一般都是後臺的數據員做的。

也正好也她們提供了插播的空檔。

林玖晨卻不這麽覺得。

即使事情真的如王曼所說，錄入的數據也就只是幾分錢的來去，但是交易的量大了，幾分錢的spread就足以拖垮一只大象。

她不想插手這件事，若事成了，也不過是平白幫別人做個順水人情，但若是事情被搞砸了，就是給自己惹了一身騷。

她不想趟這趟渾水。

因此她當下就拒絕了王曼的要求：“對不起，這事兒我幫不了你，你還是找別人吧，”說完她拿了水杯準備回座位上去。

王曼也沒吭聲，她知道這事兒攤誰身上任誰都不樂意，更別說也不過只是跟她有過點頭之交的林玖晨，因此也沒再開口求她。

林玖晨知道這事兒肯定還沒完，她回到座位上之後便開了電腦，手動輸入進去了自己的交易員賬號和密碼，她在交易員賬號那邊過濾出老曹的交易員賬號，輕啄著杯子裏的熱可可邊看著近三個月以來老曹的交易記錄。

不愧是老操盤手，買進賣出的檔口抓的很準，失誤率也小，並且有幾單還賺翻了番，她把老曹的P&L（損益）拉出來看了看，嗯，粗略估計，今年老曹的年終獎怕是足夠豐厚。

也難怪可以做阿敏的師傅，真有兩把刷子。

林玖晨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，她仔細的看了看近三個月老曹做的幾只股票，她記得王曼說過，老曹這些日子頻繁的買進賣出一只股票，這麽看來，是紅方科技無疑了，一家做醫療器械的公司，股價也是中規中矩的，並且有一段時間都沒跑得過指數。

她想不通為什麽老曹會頻繁的交易這只股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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